生命从海洋走向陆地
红树由陆地挺进大海

    世界上只有一种河流叫月亮河，她像勤劳的母亲，肩负着月亮女神的重托，黎明时匆匆而去，傍晚又疾疾而归，为陆地与海洋生命的交流奔波。
    文昌河就是月亮河，潮落时奔向大海，潮起时又由大海湧向内陆。潮起潮落是大海的呼吸。
    当我们风风火火赶了几千里路，到达文昌河清澜港时，海风轻轻吹拂，判定不了是潮起还是潮落，但看到正待出航的海轮琼沙3号，我们心定了。
    我们向往西沙群岛太久，等待太久。
    期待和渴望中的人，焦急中浸透着的幸福，别有滋味。
    正是6月的酷暑，正在火烧火燎的焦急中的一天上午，突然得到了西沙小范的电话，通知3天后有船去西沙群岛，喜悦顿时如潮向我们俩个老顽童涌来……
    读小学的孙子天初，拍着手叫：“我会造‘手舞足蹈’的句子啦!”
    我和李老师只好为自己的忘形相视而笑。
    “我学过语文课本上的《美丽富饶的西沙群岛》，爷爷、奶奶回来后，要讲那里解放军叔叔守卫海岛的故事……对了，还有‘半水半鱼’中的大鲨鱼、大鲸鱼、大章鱼、小海贝的故事!”
    登上了船，找到了我们的舱房，刚把行李安顿好，李老师就慌里慌张开箱、翻包……
    我有些莫名地瞅着她。
    “晕船药呢？放哪里了？”
    “船还没开哩!从内河出海还有好长的路嘛!”
    “你没听老朱、小陈、慕容他们说，在去西沙的海上，吐得翻江倒海，连黄胆也吐出来了？”
    “走，上甲板。不想故地重游？保证你能看到好风景。好多人都说在青藏高原四五千米高海拔，头痛欲裂，鼻血像喷泉涌出。我们五上青藏高原不都啥事没有？乘船游海是享受，哪有一心想的是遭罪？煞风景!”
    不容分说，拖了她就走。晕船也有心理因素。是的，听说我们俩个70多岁的老顽童要去西沙，几位走过西沙的海南朋友，都像是过五关斩六将的关云长，口若悬河地叙说着晕船时痛不欲生的光荣历史，直把李老师说得额头冒冷汗也不罢休。立竿见影的效果是她立即又去买了整整一大瓶晕船药。
    登上宽阔的甲板，我们深深地吸了一口吹来的风——咸咸的、湿湿的。
    “真是大海的味道……啊啊，喂!对面不是红树林吗？”李老师惊喜。
    “确定没看错？”
    “那能哩？对了，这条大河就是文昌河。你忘了？十多年前我们就是在那边……”她指了指下游很远的地方，“乘那条小小的、窄窄的船，去对面红树林。浪峰一颠，水就涌进了船舱，那个当向导的旅游公司经理就‘哇’的一声，黑瘦的船长就威严地‘嘿’的一声，一股酸酵味的水就从胖经理的嘴里喷出……”
    “你吐了？”
    “我吓得紧紧抓住船帮，摄影包在船里滚来滚去都没手去抓住它，还有功夫去呕吐!”
    “你不晕船嘛!”
    “嘿嘿，”她傻笑着。
    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，那是幸福。有位诗人说“往事喊你应不应？”其实，既然听到“往事”喊你了，当然会应，只不过其中况味不同罢了……
    “老师，那边就是红树林？不大可能吧？”
    我们惊得回头。是一位穿着深蓝色海军服的战士。英俊的小伙子虎背熊腰，亮亮宽宽的额头，拿着望远镜，满脸惊奇又有点局促地望着李老师。
    “是红树林，著名的红树林自然保护区……你是……”
    “我是北海舰队的，去西沙，姓东方……”
    “该不是叫东方不败吧？大侠!”
    小伙子笑了：“不是，不是……这姓东方的人少，我叫东方明……”
    “哈哈哈哈!”李老师乐了。小伙子也笑得很开心，一扫局促。她在施展几十年教师生涯积累的内功。
    小伙子自在了：“那里碧绿一片，怎么可能是红树林哩？北方没红树林。”
    “你问他吧。他可是研究红树林的老专家。我国福建、广东、广西、海南的红树林，他都去考察过。算你找对人了!”她用下颏点着我。
     我笑了：“她在讥讽我。我也闹过这样望文生义的笑话。你想：蔚蓝的大海上，飘浮一片红艳艳的森林，那是怎样一种壮美！诱惑得我1983年就来海南拜访它了。
    “其实红树林是指以红树科的植物为建群种的森林，不是说红色的树林。当然，既叫红树林也是与红有关系的。这类树含有丹宁化学物质，因而树干里面是红的。也有的果蒂是鲜红的，红榄树就是的。”
    “啊!啊!蓝色的海水上，这片郁郁葱葱的森林已够美的了!……它们真是胎生的？胎生是哺乳动物的专利，怎么小树苗也要喝奶？”小伙子眺望着那边红树林，不时举起望远镜。
    “科学家说，生命是由大海走向陆地的，然而红树却由陆地向海洋进军，它就必须适应大海潮间带环境的变化。首先是繁殖新生命的变化——设计孕育新生种子的构造和形态。秧茄是成功的范例，母树一直要等种子生出两片绿芽，才将它分娩——种子就掉下了……插入滩涂中，很快扎下根来，抵御风浪的冲击。如果没有插进滩涂，它还能随波飘流，碰到适合的滩涂再进行扎根。种子外有防水防腐层保护。
    “它还生出很多气根，像是搭建了脚手架，将树干高高撑起，抵抗风浪击打，防止海水的侵蚀。
    “还有的树根不向下扎，偏偏是向上长的。看到那片‘指根’了吧，是为了冲出淤泥，呼吸空气，乍看还以为是树苗哩!”
半天，东方明才回过神：
    “生命是这样的神奇!真的，不到南海，怎么也想不到植物世界有如此的千变万化。这就是要走万里路，读万卷书的道理吧!”沉思了一会儿，“南海海边的植物已经神奇得难以想象，辽阔的大海还不晓得有多少稀奇古怪哩!真得用心去看，用心去读。”